我死了之后,全世界都开始爱我。
多年不见的父母横跨大洋,几乎飞了半个世界来看我。
大伯不再沉溺烟酒。
大伯娘逢人便抹泪,感慨我命浅福薄。
堂弟也不再和狐朋狗友瞎混。
就连我那尖酸刻薄的奶奶,竟也开始怀念起我儿时如何惹人怜爱。
可是这一切又什么用?
我死了。
死在一场车祸里。
我的身体被大货车碾得稀碎,脑浆四溅,就像断线的风筝,平平整整的铺在地上。
因为死状太惨,从警察局领回我的尸体后,奶奶他们迅速将我火化。
葬礼上,我妈因为不能接受我死亡的事实,差点晕厥。
我爸扶着我妈摇摇欲坠的身体,轻声安慰我妈。
看着一副阖家相爱。
“小辉啊,欣欣虽然去了,但是我毕竟照顾了她那么多年,感情上是真割舍不下啊!”
说话的是我奶。
我妈和我奶向来不和,很快就从这句话里感到一丝古怪。
“妈,你什么意思?”
我奶拍拍大腿,“什么意思?欣欣是我养大的,她的死亡赔偿金,应该有我一份。再说她大伯,嘉嘉也大了,以后也得娶媳妇,正是花钱的时候,刚好你们也就欣欣这一个孩子。现在你帮衬你大哥,来日嘉嘉也给你们养老送终,你说呢?”
我看到我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。
我妈第一次不再是一副优雅的模样。
“你好意思说赔偿金?我问你,欣欣怎么死的!这么大的雨,她为什么会出门!”
我奶脸上闪过一丝心虚,犟着嘴。
“欣欣贪吃,非要出去买小笼包,我有什么办法。”
我知道我从小就不受待见。
我妈不喜欢我。
因为生下我,她伤了身子,没有办法保持舞者完美的身材。
她怨我,恨我害她不能重新站上舞台。
在我满月之后,她将我丢给奶奶,和我爸外出打拼。
我奶也不喜欢我。
她讨厌我是个女孩,更讨厌我是我妈的女儿。
我妈嫌弃我奶是乡下人不讲卫生、言行粗鲁。
我奶讨厌我妈斤斤计较、穷讲究。
在我活着的记忆里,她们就没有和平相处过。
我奶告诉我,我妈是丫头身子小姐命,不尊婆婆,不爱妯娌,一心勾引得她儿子与她离心离德。
她说我妈是贱蹄子,我是小贱蹄子。
我虽然没和我妈见过面,但在仅有的几次通话里。
她总是警告我不要学我奶身上的市侩气,天天家长里短,变成只会嚼人舌根的长舌妇。
我活着的这么些年,没人问我,我是什么样的人,我想变成什么样的人。
浑浑噩噩过了这些年,我在我奶的手底下讨生活。
慢慢被她驯服成一个“懂事听话”的好孩子。
要勤劳,做全家人饭,喊一声,随叫随到。
要节约,在大冬天用冰冷的井水洗所有人的衣服。
要尊老,长辈任打任骂也不能有怨言。
要爱幼,堂弟犯错我要替他承担,堂弟捉弄我我也不能反抗。
那天雨很大,堂弟童嘉乐闹着要吃小笼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