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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两人是俗套的真假千金,无数小说中的宿敌关系。但栗璇和顾时滟两人之间,其实算不上针锋相对,甚至算不上熟悉。哪怕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,两个人也很少面对面,更不用提有什么交流。康霓希望她们关系和睦,但是顾松涛更担心她们有什么不体面的冲突,从而打了顾家的脸面,安排里总有些防患于未然的味道。她们二人的房间相距最远,出行各自有专车和司机,学校里的班级也不同,工作也是不同的分公司。她们能碰面的最多场合,是一家人齐聚的餐桌上,当着父母兄长的面,她们自然不可能打什么眉眼官司。事实上,栗璇一直觉得她俩的关系有点尴尬。说是陌生人,却拥有同样的父母和兄弟,以及同样的生活环境。说是姐妹,却几乎没有说过话,甚至相互之间隐隐有些敌意,总有点暗自里较劲的意味。
她们的确没有过冲突,毕竟同为受害者,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。但她们的确存在争端,她们之间有利益之争,有身份之争,有天然的矛盾存在。真假千金消失掉一个,另一个看似会获利,但是嫌疑指向也过于明显。如果她是警察,恐怕会第一个怀疑对方。这样的顾时滟,会是那个可能的隐藏凶手吗?栗璇想着,跟康霓告辞,在花房门口和顾时滟擦肩而过。两人一如往常,平淡地点了点头,算作打招呼。栗璇注意到,顾时滟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方领裙,脖子上空空如也。
这件衣服应该搭配首饰才对,栗璇想着,又扫了一眼顾时滟的耳垂,发现那里也是空的。顾时滟和康霓私下相处的时候,居然这么随性吗?栗璇诧异了瞬间,开始努力回忆上一次见到的顾时滟,衣服的确是同一件,但首饰这样的细枝末节,她实在是记不清。关门前的瞬间,她听见康霓惊喜的声音。「今天这么难得,你们两个都来陪妈妈啊?」求生0031花房外,晨雾已经开始散去,阳光开始带上温度。栗璇在庭院中慢慢踱着步,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做。
不让栗正明登门只是权宜之计,顾家这座宅子里本来就有一个未知的凶手的存在。在未曾显露杀意之前,她光凭猜测很难揪出这个人,她无凭无据甚至毫无线索。那么引蛇出洞呢?用自己的生命做诱饵?不,这太危险了。即使她真的经历了死后重生,能获得第二条命,却未必能获得第三条。命很宝贵,不能随意挥霍。那么,她自己离开这座宅子呢?明天是她的生日宴,她不在现场,其实非常古怪,但和命比较起来,这点古怪微不足道。但这么突兀地要求离开顾宅,可能会打草惊蛇。
那个早有谋划的凶手,应该不会放任她轻松离开,一旦打破这和平的表象,或许反而会刺激对方铤而走险。况且,外面就真的安全了吗?她又能搬去哪呢?找什么借口呢?栗璇脑中思绪不断,一个又一个的方案被推翻,痛苦地发现敌暗我明的现状下,她的任何行为都存在风险。难道要什么都不做吗,等到平安度过明晚,再思考下一步?不,不行,她必须得做点什么。栗璇想着,脚步转向了厨房,负责的李妈见状迎上来,歉意地笑着。「二小姐,实在是我的疏忽,您的早餐换一份行吗?」早些时候,李妈曾经在电话里问过同一个问题,栗璇彼时心乱如麻,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。
李妈兴许是误以为她不高兴了,有点小心翼翼的味道。栗璇胡乱地点了点头,打发走李妈,向着厨房的刀架走过去,询问最近的一名佣人。「刀都在这儿了吗?水果刀是哪个架子?」她记得栗正明挥舞过来的那把刀,刀身细长,尖端锋锐,像是一把水果刀。这把刀来自于哪里呢?是顾家的厨房,还是栗正明从外面带进来的,或者说有人提供给他。寻找杀死自己的凶器,这奇特的体验让栗璇不自觉地双手发抖。栗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一把又一把地抽出那些刀,逐一查看。
像,都很像。相似的黑色刀把,相似的刀形,相似的锋锐,割破她的喉咙都毫无难度。浮光掠影的那一瞬,她没有看清太多的细节,想要凭这点印象找出凶器简直痴人说梦。栗璇心事重重地走出厨房,见餐厅的早餐已经摆好,顾家人正在入座。她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,8 点了,早餐时间到。2康霓招呼着:「李妈说你在厨房,不舒服怎么不去休息?」顾松涛皱眉打量她:「怎么突然不舒服,就因为这个,说不办生日宴?」显然康霓已经传达了栗璇的想法,顾松涛却显而易见地不赞同。
栗璇清楚,她的这个生父性格独断,这样说是觉得她在任性胡闹,很是不以为意。「可是栗家爸爸他……」她垂下头,欲言又止的样子,传达的信息却已经足够清晰。顾松涛皱眉:「他再怎么样,也不能过河拆桥。
让旁人看到了,还以为我顾家这样小家子气,养出来的女儿没良心。」康霓重重地放下咖啡杯,不悦的样子。顾时滟捏着牛奶杯的手指,也慢慢缩紧了。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。顾士勋出来打圆场:「小璇,这一次就再忍忍,之前栗家打来电话,说已经出发了,现在可不好出尔反尔。」栗璇猛的抬头,脸色又难看了几分,她千般努力,却还是晚了一步。杀她的凶手,还是会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。
难道命运的轨迹不可改变?不可能!否则何必让她重来一次,她的尸体早就凉透了。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?栗璇低头吃早餐,似乎是接受了父兄的决定,餐桌上安静下来。反而是三楼处,似乎有些嘈杂的声音,分贝之高,甚至都传到了餐厅里。康霓皱眉,呼唤来管家:「怎么回事,怎么这么吵?」管家来得匆匆,还有些气喘,闻言面露苦涩:「夫人,是颜臻小姐在发脾气。」涉及这一位,康霓却是不好指责,只是看向身边的丈夫。
顾松涛放下手中的餐具,叹气问:「怎么又不如她的意了?」管家解释:「今天需要的食材没送到,没有准备小姐最喜欢的早餐,她不肯吃。」康霓斥责:「做事这么不上心,该骂!」随即又话锋一转,看向顾松涛:「事已至此,总不能让妹妹饿着,不如我去哄哄她?」
颜臻,顾松涛的同胞妹妹,因为罹患精神方面的疾病,一直未曾出嫁。顾家自然是不缺这一口饭,把她养在三楼的偏僻卧室里,请了专人照料。因为颜臻间歇性地发病,三不五时地这么喧闹一番,顾家人也已经习惯了,应对方式也是相似的冷处理。顾松涛神色冷漠:「她发疯就让她发,一顿不吃饿不死,锁上门,中午再送饭。」顾家这样的豪门极其看重脸面,但颜臻的存在,总是他人嘲笑指摘的话题。一个疯了的亲妹妹,谈论起来实在不太体面。顾松涛其实早有不满,却又无可奈何,只是言语间总带着些不耐烦。管家欲言又止,见不可转圜,正要领命离去,却被栗璇叫住。「我待会儿去看看姑姑吧,去劝劝她。」颜臻发起病来六亲不认,有时候顾松涛这个亲哥哥都不认识,丢了十几年的便宜侄女更不用提。栗璇从前并不会讨这个嫌,但今天不太一样。上一次的同一个早餐时间,同样是早餐缺少食材,但颜臻并没有发疯。栗璇记得,生日宴这两天里,颜臻就好像无数个日夜那样,安静得仿佛透明人。为什么突然变了?是什么原因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