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我有记忆以来,一家人的吃穿用度,父亲的笔墨纸砚,都是靠着母亲没日没夜绣的绣品换来的。
破败的家里,成堆的书籍凌乱地散落在地上。
就着昏暗的烛光,我在母亲怀里入睡。
有时夜半醒来,迷迷糊糊间仍能看到父亲伏案苦读的背影。
我听着邻居们的冷嘲热讽长大,也曾向母亲埋怨过。
为什么别人的父亲都外出干活,挣钱养家,而我的父亲却每日只知道抱着他那堆破书。
母亲低头干着活,无暇看我,绣花针灵巧地在她指尖舞动:
「小满,你莫怪他。
那是他的心病啊。」
年幼的我不知道所谓心病是什么,只知道随着弟弟的出生,我们家的日子愈发拮据。
母亲的眼睛渐渐熬坏了,只能厚着脸皮找外公接济一二。
那日,我头一回听见母亲对父亲发了好大的火:
「你不替自己考虑,总得想想小满和小齐啊!」
父亲那张因常年泡在书堆子里而麻木的脸上出现了哀求的神色:
「晚娘,再让我考一次吧,最后一次。」
我看见母亲背过身去,语气愈发绝望:
「最后一次,最后一次。
哪次你不是这么说的!」
他们的争吵并没有结果,父亲仍抱着科举入仕,平步青云的绮梦。
我们贫寒凄清的生活也就这么继续过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