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
从出租屋离开的当晚，我在高铁站附近找了间酒店暂住。

苏晨在我出门后不久，开始对我进行电话轰炸。

我挂断，他再打；我静音，他打到自动断线。

直到我躺在酒店的床上，他发来一条微信：许嘉桐你不在员工宿舍，去哪儿开房了。

我索性直接关机，倒头睡了个安稳觉。

可手机的暂时性失联，导致我错过了一通电话，错失了和苏晨断绝来往的机会。

我出差回来的那个下午才知道，我爸摔断了腿，正在住院。

他出事后拨我的电话，关机，转头就联系了苏晨。

这两天都是苏晨在医院里忙前忙后，就连给我爸做手术的主刀医生，都是苏晨妈妈帮忙联系的。

我赶到医院的时候，苏晨正坐在床边，给我爸喂水喝。

他看到我急火火地跑进病房，整个人气定神闲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，等我先开口打破僵局。

我张了张嘴还没出声，病床上的人倒扭过头来瞪我：[屁大点儿事就玩失联，你爹差点死了知不知道。]

说完挖了我一眼，又对苏晨说：[你们好好聊聊，我睡会儿。]

我跟在苏晨的身后，一路无言地走到住院楼外的凉亭里坐下。

我的心情很复杂，感激，余怒，尴尬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，塞住了我的喉咙。

苏晨坐在我身旁，手指不停翻转着手机，脚尖抬起又落下，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。

中途有护士路过凉亭，挥手和他打招呼，他笑着回应一声，接着沉默。

目光定在地上，眼珠一动不动。

我抿了抿越发干燥的嘴唇，下定决心开口：[谢谢你。我…]

苏晨听到我的声音，转过头看着我：[许嘉桐，结婚吧。]

我怎么也没想到，苏晨会在这种情况下，提出这样的要求。

我整个人愣在那儿，嘴角微张却发不出声。

他好像也没想要个答案，说完自顾自站起身。

一瞬间，我整个人陷进他身后的阴影里，不知所措。

他背对着我，语气平平地说：[回去吧，爸该吃晚饭了。]

我脑袋懵懵地回了病房。

在苏晨的帮助下喂我爸吃了饭，上了厕所，服了药。

来回收拾到天色黑透。苏晨准备离开：[我先回去了，你们爷俩说说话。]

他离开后，病房里只剩下墙上的电视，不停发出声响。

苏晨突然提出结婚，弄得我心里不自觉地发慌。

我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问了我爸：[苏晨他…下午对我说想要结婚。]

电视里播放的剧情戛然而止，下一秒色彩纷乱的广告插进来。

一条广告播完，我爸还没有反应。

我忍不住扭头看他。

他的脑袋直对墙壁，眼睛盯着电视，不知道在看还是在发呆。

[我和苏晨…]

[你自己想好就行，我没意见。]

他嘟囔着打断我，说完即刻闭上嘴。

[可我们前两天才吵过架，他太过分，还骂我…]

[过日子都拌嘴。我跟你妈也一样。凑活过呗，不行再离。]

他说完，脑袋撇到一侧，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
我躺在病房的沙发里，失眠整整一晚。

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商量，甚至有想过，给再婚的妈妈打电话。

她能果断摆脱这段婚姻，有勇气重建新的家庭，一定能传授些经验给我。

可她再婚后换了电话号码，没再联系我和爸爸。

我昏昏噩噩地等到天空颜色泛白，意外睡了过去。

再睁眼的那刻，发现苏晨的妈妈坐在一旁，正削着苹果。

我赶紧从沙发里坐起身，两只手胡乱理了理杂乱的头发。

[阿姨，我…您…]

我定了定慌乱的神思，总算理出一句完整的话，

[阿姨，谢谢您帮忙，我爸才能这么快做了手术，还住进了单人病房。]

苏晨妈妈手里的苹果皮正好削完，她把刀尖撇向一旁，递来干净的果肉，

[嘉桐，你不要有压力。苏晨和我说了，他向你求婚，但好像吓到你了。我们长辈的意思是，你们还年轻呢，别那么着急领证，两个人可以先把婚定了。]

[是是是…我也是这个意思。]我爸半躺在病床里，连连附和答应。

[阿姨，我…我们其实…]

[我知道，你们吵架了。苏晨态度不好，我也和他谈过了。你放心，我绝对是向着你的。他再较劲，我来教训他。]

苏晨妈妈往前探身，握住了我的手：[嘉桐，阿姨给你撑腰，不怕。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