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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。
陆寂岑这几天一直在家办公,因他脸上青紫未消,见我有些魂不守舍,还以为是我有什么心事,我不能让他看出来我的异常,只说是上舞蹈课有些累了。
在陆寂岑的帮助下,我重新读了高三,其实我许多知识点都忘记了,那段时候我压力很大,没有想到陆寂岑察觉出来,有一个晚上忽然出现在我教学楼的楼下。
岁末年初的关头,异常得寒冷,而陆寂岑在西装外面披了大衣,显得长身玉立,我有些不确定地走过去,问道:“陆先生,您怎么会在这里?”
陆寂岑反而问我:“要不要兜风?”
我迟疑地点了点头,于是他亲自开车带着我跑了很远的地方,最后停在西郊的山上。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,长风浩荡,仿佛可以将所有的烦恼一扫而光。
而这时陆寂岑开口:“其实很多东西,以后再回过头来看,你会发现其实微不足道。”
我这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,我忍不住笑了笑,朝他道了谢。
后来更熟悉一些,他甚至会陪着我一起去见宁姨,陆寂岑有一次忍不住问:“其实之前路煜和我说过你的事情,我一直很好奇你,我也不明白,你为什么愿意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倾心相助?”
我那时正在给宁姨擦脸,听到这句话我愣了一瞬,又接着动作轻描淡写地说:“因为她是第一个对我那样好的人。”
“我的原生家庭很不好。家里面三姊妹,我妈自小将我寄养在舅舅家,后来我爸爸因病去世,我妈就不再管我,甚至连我的电话都不再接,因为她怕我向她要钱。
高三的时候,她忽然出现在我学校,我当时还很感动,还以为她终于开始关心我,没有想到她一把把我拉回家,然后说她给我说了门亲。
她的意思是,我姐在读大学,而我弟还在上费用很高的私立学校,我爸治病家里欠了许多钱,只有我嫁人挣笔彩礼钱,才能补贴家用。
而她给我说的那个人,比我大上十五岁,于是我从家里跑出来,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,终点站便是这个城市。
我一边流浪,一边打零工养活自己,还差点被骗。在我最窘迫的时候,是宁姨对我伸出援手,我这个人恩怨分明,我亲人这样对我,我便再也没有联系我的任何一个亲人,而别人对我的好,我会时刻记在心里,所以我不能不管宁姨。”
陆寂岑听后沉默了许久,阳光从窗外照进,落在地板上。他仿佛站在流光溢彩里,他就这样地望我,眼神深得我看不透,最后他轻喃了一声:“傻子。”语气亲昵得不像话。
后来宁姨去世,我站在宁姨的病床前哭得泣不成声,而他站在我身侧,伸手搂住的肩。
甚至葬礼的事情,也是陆寂岑一手操持,而我什么也不懂,宁姨出殡那天也很冷清,只有陆寂岑陪着我。
等葬礼结束,他送我回家,家里只有宁姨生前养的那只猫,空荡荡的房子令人孤寂,我实在太难过了,只哽咽着说:“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?”
陆寂岑伸出手抱住我,俯身下来吻在了我的发上,轻声告诉我:“不要害怕,有我在。”
我们就此确定了彼此的心意,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。
高考成绩出来后,在陆寂岑的建议下,我填报了邻省省会的985大学,趁着还没有开学的空档,我报了一个舞蹈班,陆寂岑还真的以为我是跳舞累了。
这些天陆寂岑都是在家里办公,大概是憋坏了,又见我恹恹不乐,他脸上伤还没好全,他便戴上墨镜带着我去骑马。
今天天气也不错,看得出陆寂岑的兴致很高,他骑着那匹黑色的汉诺威跑了好几圈。
我没有想到在这里也可以遇见路煜。
那时陆寂岑跑得满头是汗,他额前的黑发已经全部被濡湿,头发微微有些盖住眉毛,我给他递去毛巾。
陆寂岑正擦着头发,身后忽然有人喊他:“咦,寂岑你也在这里?”
我明显感觉陆寂岑身形一僵。
陆寂岑和路煜最大的区别是,路煜会带我去各种局,而陆寂岑从不会让我和他的朋友掺和在一起。
我转头去望,只见来了一大群男男女女,这些人有些我也认识,之前在路煜的局上见过面,而有些是生面孔,他们带过来的女人大概是他们的女伴,而路煜则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我。
圈子里有不成文的规矩,不会碰曾经跟过兄弟的女人,怕跌份,更何况路煜脾气差,谁也不想惹恼他,可偏偏作为路煜最好兄弟的陆寂岑,为了我和他反目成仇,这件事如果说出去,其实是挺让人看笑话的。
可现在大家见我与陆寂岑亲密地挨站在一起,那群人都是人精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可是他们也是看破不说破。
“寂岑,咱们大家好久没一起跑一个了,不如大家伙今天比比?”路煜亲密地搂了搂身边的新欢提议道。
而陆寂岑更是装作若无其事,将擦过头发的毛巾随意地递给我,笑着答应:“行啊,是没有好好跑跑了。”
这群男人都穿了骑装,一个个看上去英姿飒爽。
争强好胜是男人的本能,马场男人们跑开,而带过来的这些女伴们则在休息区聊天。
我不知道路煜这个疯子还会做出什么事来,于是我找了借口回了室内。室内有长椅,我像是虚脱一样靠在椅背上,将头抵在膝盖上。
过了一会儿,耳边传来脚步声,我还以为是工作人员,却不想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深褐色的切尔西靴,再往上是笔直修长的腿,我猛地抬起头,正对上路煜那双凉薄的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