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睁眼。
便是如今场景。
有前世教训,我怎么可能再去蹚那浑水。
能忍住不杀,已是我极力控制。
我还要出人头地,给奶奶换拐杖、养晚年。
我不能死。
时值盛夏,虽是清晨,空气里依旧充满了燥热。
刚跑一分钟,就已经汗流浃背。
但我不敢停。
我怕离得近了,柳如烟再赖上我。
答案地点在县城。
我没钱住招待所,只能天蒙蒙亮起,跑十几里山路去考点。
村里、镇上的同学,也不止我一个这么跑。
山里孩子,活得糙,但身板大多够硬。
没跑多远,路前方便出现一个干瘦的身影。
我眼前一亮,忙喊了一声,「前面的!等等!」
前面的人身子一僵,缓缓回头。
我这才看清,那人竟是我班上同学,镇上第一个万元户家的公子孙季礼。
孙父是最早下海的那一批,发了好大横财。
说是万元户,但其实镇上有传言,他爹搞投机倒把,赚了几十万都不止。
堪称本县第一首富,外号孙百万。
不像我们家,连十块都很难拿出来。
家境可谓天差地别。
所以平时也很少交际。
但眼下我却顾不得那么多了。
上辈子柳如烟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缠着我泼脏水,我必须未雨绸缪,为自己加个保障。
疾跑两步凑到他身前,我自来熟般舔着脸笑:「孙季礼,你是去考场吗?咱们一起呗。」
孙季礼脸上表情诧异,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跟他拉关系。
沉默片刻,木然点头,说了句「随你」,就不再说话。
我曾试图找话题聊天,问他家里应该不缺钱,怎么没住招待所?
问他紧张不?累不?有把握不?
得到的答复都只是沉默。
他在班上一向寡言。
我倒也不意外。
两人一路就这么静悄悄地走到了考点。
答案很顺遂。
虽然相隔十几年。
但索性,那承载了半生痛苦的高考和考题,我半分不曾忘记。
考完试,我急不可耐地飞奔回村。
天刚黑,远远看到那还没有成为废墟的屋子,我瞬间哽咽。
再近些,看到坐在门口等我,一脸惊喜颤巍巍朝我挪步过来的,活生生的奶奶。
我瞬间崩溃大哭。
奶奶,我好想你!
奶奶吓得不轻,忙掏出手帕为我擦泪,问我是不是没考好。
「毛蛋没事,一次考不上咱就再考,奶奶砸锅卖铁也供你。」
我大名李贺,小名毛蛋。
农村娃,一般都有个贱名,好养活。
我忙摇头,拍胸脯保证说考得很好。
「阿奶你放心,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肯定就是我!您等着享福吧!」
奶奶窝着嘴直笑,连连点头说好。
看着老人没了牙的嘴,我想,将来除了拐杖,还得给她装一口假牙才好。
再过些年,大城市里就能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