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

丽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，随即又恢复了平静：＂爸，您误会了。这份报告不是您想的那样。＂

＂还能怎么样？＂我苦笑着，将报告扔在床头柜上，＂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，＇排除亲子关系＇。十八年了，你现在告诉我，我们真的不是父女？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？炫耀你有了自己的家庭，而我只是个局外人？＂

我转身就要离开，丽丽急忙喊住我：＂爸！您看错了！这不是我和您的亲子鉴定报告！＂

我停下脚步，回过头：＂什么意思？＂

＂这是我和...和我继父的亲子鉴定报告。＂丽丽的声音微微颤抖，＂是我妈妈瞒着所有人做的。＂

我愣在原地，一时无法理解她的话：＂你继父？可是日期...＂

＂就是在您和妈妈离婚前三个月。＂丽丽叹了口气，低头轻抚着熟睡的婴儿，＂那时妈妈已经怀疑那个男人接近她别有用心，所以偷偷做了这个鉴定。＂

我慢慢走回床边，重新拿起那份报告仔细查看。果然，委托人写的是前妻的名字，被鉴定人则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——郑明，丽丽的继父。

＂当时发生了什么？＂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。

丽丽深吸一口气：＂您还记得您和妈妈离婚的原因吗？＂

＂当然记得。＂我苦涩地说，＂她出轨了单位的年轻会计，后来还带着你嫁给了他。＂

丽丽摇摇头：＂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。妈妈从没有出轨。＂

＂什么？＂

＂那个男人——郑明，他一直觊觎我们家的财产。＂丽丽的声音变得坚定，＂他设计接近妈妈，假装关心我，其实是盯上了当时您刚分到的那套学区房。＂

我感到一阵眩晕，扶着床边的椅子坐下：＂你说什么？＂

＂他精心策划了一场骗局。＂丽丽继续说，＂他故意在您面前制造我妈妈出轨的假象，还收买了您单位的同事作证。当您提出离婚时，他暗中鼓励妈妈索要那套房子作为补偿。＂

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，确实有些不合理的地方：＂但是你母亲从没解释过...＂

＂她被蒙蔽了。＂丽丽苦笑，＂那个男人让她相信，离婚是最好的选择，因为您已经不爱她了。直到婚后，她才慢慢发现了真相。＂

＂那这份鉴定报告...＂

＂是妈妈在怀疑他后偷偷做的。＂丽丽解释道，＂她发现他总是打听我的生日和出生医院，还偷偷收集了我的头发。妈妈担心他有不好的企图，就背着他做了这个鉴定。＂

＂结果显示你们没有血缘关系。＂我喃喃道，＂所以他接近你们家真的是为了财产。＂

丽丽点点头：＂结果出来后，妈妈吓坏了，但她不敢直接揭穿他，担心他会报复。她本想慢慢收集证据，再找您商量对策。可没想到...＂

＂没想到什么？＂

＂没想到他先下手为强。＂丽丽的眼中闪过愤怒，＂他发现了这份报告，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败露，就加快了进度。他威胁妈妈，如果不按他说的做，就会伤害我。＂

我倒吸一口冷气：＂所以她才急着和我离婚，要那套房子？＂

＂是的。＂丽丽轻声说，＂她被迫嫁给他，把房子过户给他。然后他就露出了真面目，经常打骂妈妈，还挥霍她的积蓄。＂

＂那你呢？＂我追问，＂为什么你也对我那么冷漠？尤其是十六岁那年，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认我这个父亲。＂

丽丽的眼中泛起泪光：＂那是他逼我说的。他威胁说，如果我不配合，就会对妈妈不利。我当时太年轻了，不知道怎么保护妈妈，只能照做。＂

我感到心脏一阵绞痛，原来这些年的隔阂都是被那个男人刻意制造的。

＂后来呢？＂我艰难地问。

＂妈妈一直想找机会告诉您真相，但他总是监视着我们。＂丽丽抹去眼角的泪水，＂直到我上大学，离开了那个家，才有了一些自由。我劝妈妈离婚，但她害怕他会找您麻烦，就一直忍着。＂

＂为什么不报警？＂

＂没有直接证据。＂丽丽摇头，＂而且他很狡猾，表面上是个体面人，没人会相信他做了这些事。＂

小宇在丽丽怀里动了动，发出轻微的啼哭声。丽丽轻轻拍着他，安抚他继续睡。

＂三年前，妈妈被诊断出乳腺癌晚期。＂丽丽继续说，＂她知道时日不多，终于鼓起勇气和他离婚，还留下了一封信，交代了所有真相。她嘱咐我等她走后再找您，把这份报告和真相告诉您。＂

＂为什么要等这么久？＂

＂我...我不敢。＂丽丽的声音哽咽，＂一方面，我害怕他会报复；另一方面，我愧疚得无法面对您。我本想等他彻底从我们生活中消失后再联系您，没想到他去了国外，这事就这么拖着...＂

＂直到你有了孩子。＂

丽丽点点头：＂当我第一次抱着小宇，看着他的小脸，我突然明白了亲情的珍贵。我不想让他像我一样，失去与外公的联系。所以我鼓起勇气联系您，希望能弥补这些年的遗憾。＂

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感到眼眶湿润：＂丽丽，这些年你母亲一定很痛苦。＂

＂是的。＂丽丽轻声说，＂她生前最大的遗憾，就是没能及时告诉您真相，让您背负了这么多年的误解和痛苦。＂

我闭上眼睛，往事如潮水般涌来。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，我们曾一起经历风雨，共同养育女儿。如今她已经离世，留下的只有这个迟来的真相。

＂爸，妈妈临走前托我带给您一样东西。＂丽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，＂她说，这是她一直珍藏的。＂

我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一块老旧的手表——那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时，她送给我的礼物。表盘背面刻着我们的名字和结婚日期。多年前，在离婚时我愤怒地将它还给了她。

＂她一直留着它，希望有一天能亲自还给您，告诉您她从未停止爱您。＂丽丽轻声说。

泪水无声地滑落，我紧握着那块手表，仿佛握住了逝去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