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名:《河西之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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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没见过陈律师露出那样复杂的神色。

像是同时看到了疯子加傻子加法盲,以及吃到了惊天大瓜的震惊与兴奋。

他犹豫着看向陆隋,发现后者比他要淡定得多,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。

但是让我留下了。

“陆长河,我是怎么教你的,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,不要只想着等别人放弃。就算我不娶乔西,她也不一定是你的。”

难怪要让别人出去,这话简直太离经叛道了,由陆隋口中说出,又多了几分惊悚。

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是知道我和陆长河的旧事。

是在试探,还是警告?

陆长河显然也看不懂陆隋,只是凭着一腔意气在硬撑,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……”

“你听得懂,也明白你没有任何可以和我竞争的东西,除了年轻,但26岁的你还是比不上26岁的我。”

陆长河被戳中死穴,瞬间暴怒,疯了一般打砸。

他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母亲,问父亲,总是得不到回答。

只在某次醉酒后,偶然听到父亲呢喃着一个陌生的名字,周慧。

那是父亲被拆散的初恋。

当年初恋一夜间消失,只留给父亲一封没头没尾的分手信。

还是爷爷拿给他的,说周慧在他和二百万中,选择了后者。

父亲心如死灰,被动地接手了家族生意,也听从安排娶了一个不爱却合适的女子。

有了一个儿子后就提出了离婚,就此恢复单身。

而他的母亲,只是一个被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人,甚至没有一张与他的合照。

得知真相后,陆长河和父亲大闹了一场,也终于明白父亲需要的并不是儿子,而是继承人。

他就偏偏不让对方如愿。

于是他叛逆、独立、逃离,甚至故意做一个浪荡子,就是为了与父亲对抗。

到头来才发现,在父亲眼中他一直都只是那个幼稚、无能,不堪大用的孩子。

激愤与恼怒在陆长河胸口堆积,几乎将他眼眶憋红,却说不出一句话来,只能拂袖而去。

办公室一片狼藉。

陆隋长叹口气,小声咳嗽,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。

我走过去打开抽屉想要找药,被他抬手制止,“乔西,对不起啊。”

“……其实您一直都知道我和陆长河的关系是吗?”

“对,你们刚在一起时就知道了。我调查过你,不忍心看你俩过得太苦,就决定资助你了,又怕被他发现,才借了其他公司的名义。”

“我以为您是因为需要我的……”我抿唇,“无论如何我都会信守承诺的,所以陆叔叔,我们还是尽快去医院吧。”

“等你手里这个新项目完成之后再看时间。”

陆隋敷衍地点头,又再次向我郑重道歉——

他知道陆长河要是发疯,我必然首当其冲。

半夜房门被敲响的时候,我甚至没觉得意外。

可对上陆长河被酒气熏红的眼睛时又有些害怕,不由地后退了两步,刚好让他有机会进了来。

抱臂靠在墙上,从头到脚细细地审视我,生硬地开口,“乔西,你要重新回到我身边吗?”

我愣住,下意识问道:“……你还爱我吗?”

“当然不,我只是不甘心。你不就是爱钱吗,我爸给你多少,我给你两倍。”

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,我觉得呼吸困难,懒得同他废话,“滚出去!”

“见好就收吧,两倍不少了,况且我还比我爸年轻身材好。”

“呵,你的钱是你爸的,身体容貌也是你爸给的,你凭什么认为你有本事超越他?”

“凭什么,就凭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戴顶绿帽子!”

陆长河面色阴鸷,一把扯过我按在怀里,微凉的唇贴上来在我耳后和颈侧来回辗转。

依旧是熟悉的触感和温度,却有着要将我啃噬的疯狂,将曾经的爱意全都嚼烂成了侮辱。

我像是被捅了一刀,觉得痛更觉得寒心。

趁着他沉迷失神的瞬间咬了他一口,又给了他一巴掌。

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!你对得起沈潇然吗,对得起你爸吗?”

陆长河瘫坐在地上,眼神迷蒙地嘟囔,“跟沈潇然有什么关系,我今晚又不是跟她喝的酒……”

看着发完疯就昏睡过去的人,我越想越气,踹了他一脚,将他拖回了对面的房间。

床上的被子胡乱翻卷着,枕头上还扔着手机充电线,睡衣的半只袖子都拖在地毯上……

简直是逼死强迫症!

我只得先将他放在沙发上躺着,开始一件件收拾,最后将充电线收进了床头柜的抽屉。

里头空空荡荡,只放着一个旧笔记本,内里夹着几页纸。

全是我大二那年照顾受伤的他时,给他夹在衣服或者饭盒里的小纸条。

内容都是些注意休息、明天有雨、多吃点饭之类的废话,最后以一个笑脸做为收尾。

一共十六张,陆长河保存得很好,连细小的褶皱都被抹平。

我细细看着,眼泪不知不觉地掉落,忽然明白陆长河当年为什么会喜欢我了。

正是因为这些来自于女性特有的,细腻温柔的叮嘱与关切,是他从小就缺失又极其渴望的。

而现在,他已经拥有了可以给他更多的人。

我将纸条叠好收进口袋里,把陆长河挪到床上,盖好被子,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。

回到房间后简单收拾好行李,靠在床边枯坐到天亮。

七点钟给周副总打电话,临时商定了去邻省进行项目考察后,我立刻订好了车票,约定在高铁站会合。

下楼时碰到陆隋刚起床,看到我拖着行李箱,面色一沉,“你要搬走吗,是陆长河做了什么?抱歉,我以为他不会真的伤害你的。”

我摇头,向陆隋解释说是工作上的事,怕他追问,就急匆匆出了门。

检票时接到了陆长河的电话,我直接挂断了,他却一个接一个地打,直到上车后我才接起。

陆长河语声急促,“我抽屉里的纸条呢?”

“我没见过。”

“少废话,赶紧还给我!”

“我出差了,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。”

我快速挂断了电话,对上周副总玩味的眼神,“是陆公子吧,上次我就看出你俩有一腿。”

粗鄙的用词让我狠狠皱眉,却还是尽量保持着客气,“您误会了,没有的事。”

周副总显然不信,眼中满是鄙夷,却也没再说什么,只是黏在我身上的视线让我浑身不适。

好不容易捱到下车,合作方的代表早已等候多时,陪同我们去参观了新的选址和设备。

周副总提出了几条细化的合作建议,让我来负责后续的推进,总体来说进行地十分顺利。

晚上合作方安排了饭局,我应酬着喝了两杯酒,就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席打算回酒店。

出去后才发现下起了大雨,打车软件上一车难求,只得又返回去,等合作方安排车辆将我和周副总一起送回去。

一路上他有意无意地往我肩头蹭,我侧身躲开,没有留意到车窗上映出的邪恶眼神。

抵达酒店后,我扶着神志不清的他上楼,刚刷卡打开他的房门,就被他掐住手腕扯进了房间。

动作迅速,还记得捂住我的嘴巴,哪有还有方才的半分醉意!

我使劲挣扎,拿起背包狠狠砸门,又抬脚踹向他的裆部,被他躲开后反手给了我一耳光。

眼前一阵发黑,有些迟钝地被他摔在了地上。

周副总一把扯住我头发,“父子俩你都伺候,在我面前拿什么乔,你敢看不起老子?”

说话间已经撕扯上我的领口,房门却被人从外重重踹了一脚,然后是第二脚,第三脚……

第四下时房门终于大开,陆长河快步跑进来,一把掀翻了呆怔的周副总,将他按在地上打。

双目赤红,紧咬的牙关溢出血迹沾染在嘴角,像极了地狱的恶魔。

眼见着周副总挣扎减弱,我连忙爬过去抱住陆长河,“停下,长河……长河!”

他急促地喘息着,忽然狠狠甩开我的手,嘶吼道:“乔西,你为了躲我竟然单独跟这种畜生一起出差,脑子是不是进水了!”

我不由地瑟缩了一下,试探着去够他的指尖,在触碰到之前,先被他抱进了怀里。

“吓死我了,乔西,还好你没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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