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浓得像化不开的墨,将边陲小镇栖霞镇紧紧包裹。
平日里,这个时辰本该只有打更人梆子的回响和零星的犬吠,但今夜,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着一切。
连最敏锐的看门狗都仿佛被扼住了喉咙,只在最初发出一两声短促呜咽后,便再无声息。
陆渊躺在硬板床上,辗转反侧。
他不是被吵醒的,而是被一种没来由的心悸感生生从浅梦中拽了出来。
胸口发闷,仿佛压着块石头。
他支起身子,侧耳倾听,窗外只有风声呜咽,吹得老旧窗棂发出轻微的「咯咯」声,在这过分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不对劲。
他刚披上外衣,脚还没沾地,就听见院墙外传来「噗通」一声闷响,像是重物落地。
紧接着,自家那扇不算结实的院门,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,随即便是——「轰!」
门闩断裂,木屑飞溅!
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,狠狠砸在陆渊的心上。
「搜!给老子一寸一寸地搜!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!」
一个嘶哑而贪婪的声音在院子里炸开,如同夜枭的啼叫,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凶戾。
陆渊的心脏猛地一缩,血直往头上涌。
他冲出卧房,昏黄的油灯光从堂屋透出,映出让他浑身冰凉的景象。
父亲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,手持平时劈柴的短刀,死死挡在供奉着「天地君亲师」和一座模糊山神像的神龛前。
母亲和祖母相互搀扶着躲在他身后,脸色惨白如纸,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。
几名黑衣汉子如同鬼魅般闯入堂屋,他们腰间佩着的弯刀在油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。
为首一人,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,随着他肌肉的抽动而扭曲,显得愈发可怖。
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,瞬间就牢牢钉在了那个不起眼的木质神龛上。
「老东西,」刀疤脸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残忍,「听不懂人话?把『血书』交出来,爷心情好,赏你全家一个痛快!」
「什么血书?我们……我们不知道!我们就是普通人家,各位好汉是不是找错地方了?」
父亲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,但他粗壮的手臂依然张开,如同护雏的老鹰,寸步不让。
「不知道?」刀疤脸眼神一厉,凶光毕露,「敬酒不吃吃罚酒!那就去阴曹地府问问你家祖宗吧!」
他猛地一挥手。
身后一名身材精悍的汉子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上,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黑影。
父亲只是个寻常猎户,仗着几分血勇,哪里是这些明显身负武艺、煞气逼人的凶徒对手?
柴刀被对方轻易用刀鞘格开,下一秒,冰冷的刀锋便如同毒蛇吐信,瞬间没入了父亲的胸膛!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陆渊清晰地看到父亲身体猛地一僵,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,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鲜血汩汩地从嘴角涌出。
「爹——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