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毅将正房让给了我,自己搬着铺盖行李住进了侧房。
我连忙推辞,怕他睡小床上不习惯。
“一个大男人,有地方睡就行了,哪那么多讲究。”
可是在家里,唯一的床是属于爸爸的。
我和妈妈窝在用木板搭成的小床上,冬天冷夏天热。
妈妈说,爸爸是男人,身型高大必须睡大床,咱们娘俩有地方凑合着睡觉就够了。
14岁这天,我有了一间房,一张床。
可我却不敢睡着。
黑暗中,我睁着眼睛看着房门,听着风吹过窗棱发出的咯吱声。
心中有劫后余生的喜悦,更多的是对未知生活的惶恐。
妈妈说土匪都是穷凶极恶之人,发起狠来会比爸爸更可怕。
如果真是这样,我又该去哪里?
日上三竿,我猛然睁开了眼。
房门依旧紧闭,门闩上缠着的头发未被动过,我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我起身把被子床单折得像烫平一样后,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门。
李毅正坐在院子里磨刀,他指了指厨房方向,“早饭在锅里热着。”
我低垂着头不停地道歉。
他买了我,我就是他的丫鬟。
怎么能贪睡到天亮,还让主人做早饭。
他放下弯刀,走了过来,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:“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多睡觉,多吃饭,争取长胖点。”
我心中酸软一片,轻声道谢后进了厨房。
眼泪和着早饭吞进了腹中,它明明是咸的,吃进嘴里却变成了甜的。
我从厨房出来时,李毅提着个包袱从外面回来了。
“快试试看,若是不合适我立马去换。”
包袱里面装着两套衣服和一双鞋子。
我摇头推拒,“我不要,你救我已经花了不少钱。”
他一股脑塞给了我,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。
“换上新衣明日就去学堂读书,我已经替你报名了。”
读书?
我曾偷偷躲在学堂的墙角下旁听过,被妈妈揪着耳朵扯了回去。
“女孩子学那玩意有什么用?还不如找个好男人嫁了。”
“先生说读书使人明智,使人聪慧。”我拽着妈妈的衣袖,哭求道:“我想读书。”
换来得是爸爸毫不留情地毒打:“小贱人,整天想着法吸老子的血,就你,还想读书?下辈子吧!”
如今的我,不用等下辈子,不用蹲在墙根底下偷听,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梦想的学堂。
我不由得眼眶一热,几欲落泪。
李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,好到我不知该如何报答。
我换下短了半截的旧衣和已经掉底的布鞋,穿上了柔软的棉布和程亮的小皮鞋。
李毅一把火烧了旧衣和布鞋。
他说:“和过去说再见。”
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,“你为什么愿意帮我?”
他看着眼前的火光,眼中忽明忽暗,沉声道:“我妹妹若还活着,应该和你差不多大。”
我愣了一下,连忙开口安慰。
反反复复,只是干巴巴的几句。
他轻轻扯了下嘴角,声音带着些许畅快:“她死在樱花国人手里,我带着十几个兄弟把他们一锅端了,解气的很。”
“整整一百二十八具尸体,我全部拖去喂了狗。”
他说这话时,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,肃穆、狠绝。
我轻声开口:“我以后能叫你哥哥吗?”
他眉尖微挑,点了点头。
“哥哥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