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慢的，我闭上眼睛。
失去意识。
再次醒来。
我在病房里，床边坐着宋悠然。
看我醒来，她立马站起身：“你到底是什么病？怎么会吐血？”
恰好医生拿着病历本进来：“哎，你这病我真不知道怎么说。”
宋悠然跟在医生身后：“他是什么病？”
医生回头看了一眼她：“你是他什么人？”
我抬眼和宋悠然对上视线，她急忙躲开，咳嗽一声：“他老板。”
“他呀，是……”
我拉住医生的手，摇摇头。
正好，宋悠然手机响了起来。
她接起电话：“什么？你在哪儿？”
听声音，应该是陈颂的电话。
她没再等医生说话，急匆匆离开病房。
身体有些许好转后，我便下床准备离开。
一方面是钱不够。
另一方面，我知道治不好了。
浪费这个时间干嘛呀！
还没走到医院门口。
突然有两个人上来压着我，把我抓了回来。
宋悠然推着陈颂轮椅站在我的病房门口。
“宋悠然，你要干嘛？”
“陈颂的病等不及了，明天你就进行心脏移植。”
不行。
我咬咬牙：“我现在身体还没恢复，你不怕我死在手术台上吗？”
“我会给你找最顶尖的医生，等你醒过来，我会让你见奶奶。”
我真的能醒过来吗？
为了防止我逃跑，宋悠然派了两个保镖守在门口。
曾几何时，我也这样守着她。
第二天。
陈颂先医生一步来到病房。
“傅凌安，你真是个可怜虫。”
我眯着眼睛：“比起我，你好像更可怜，当了这么多年舔狗，宋悠然都没给你一个名分。”
陈颂挑眉冷笑：“听说你得了胃癌，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吧！”
“什么？”
陈颂俯下身子，贴在我耳边：“你奶奶，早就死了。”
5
顿时，我身体发凉，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心冷。
所以，这些日子我在执着什么呢？
他笑得张狂：“还有呀，你在监狱里拜托狱警寄给悠然的信，都在我手里。”
难怪，难怪呢！
我死死攥着床单：“你不怕我，告诉宋悠然吗？”
“当然不怕，因为……我不会让你活着出来。”
说罢。
医生进到病房。
把我带进了心脏移植的手术室。
被推进去的那一刻，我好像看到了宋悠然。
我伸出手，想抓也抓不住。
手术进行的很快。
准确来说。
是我的生命，在很快的流逝。
闭上眼睛。
过往种种开始浮现。
我和宋悠然一起长大，从小就是她的守护神。
在我因为做任务受伤时，宋悠然会抛下学业，从国外赶来照顾我。
在我被他父亲责罚时，她会不顾情分帮我说话，哪怕要遭受家法伺候。
那个时候，她明明说过喜欢我。
要和我永远在一起。
如今，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呢？
“不好，病人生命体征在下降。”医生的声音充斥在我身边。
我咧着嘴，看到奶奶来接我了。
“奶奶……我……好想你。”
与此同时，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身体。
没想到，人死了，真的会有灵魂。
只是，兴许是执念太深，我的灵魂竟然离不开宋悠然。
我飘在她身侧，看她站在陈颂手术室门口踱步。
一直到手术室灯熄灭：“太好了，手术很成功。”
闻言，宋悠然掩面而泣。
“好好好。”
真好，我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。
她站在原地愣了愣转头往我的手术室跑来。
医生还在拼尽全力救我。
没用的。
她站在门口，越发焦虑。
“凌安，你做的恶都还清了，我们以后可以在一起了。”
什么意思？
事到如今，她依旧不相信，那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！
二十多年的陪伴，我到死都没换来她的信任。
如果重来一次……
算了，哪有那么好的事。
“滴……”
心跳暂停。
医生打开门出来。
宋悠然立马迎了上去。
“怎么样？傅凌安还好吗？”
医生叹口气：“你自己去看吧！”
“什么意思啊？”
话音落地，医生推着我出来。
我的双手无力地搭在病床上。
身体已经被白布盖着。
宋悠然突然脚软，靠在病床边上：“不是，什么意思啊？不是心脏移植吗？人怎么会死？”
“他有胃癌啊！真不明白，他身体都这样了，还要让他心脏移植，在这之前，你们没有商量吗？”
6
商量？
宋悠然从来没给过我解释的机会。
有好几次，她都能发现不是吗？
我看着宋悠然抓着我的手，眼泪决堤。
我死了，她不应该开心才对吗？
真是奇怪，她哭什么？
医生拉着她的胳膊：“让他进行心脏移植的时候不就知道这个结果吗？”
“不是，我不知道，不知道他病了。”
“啧！”
知道了又如何，为了给陈颂移植心脏。
我可不相信她会心疼我。
“悠然，因为这种人哭，不值得。”林婷赶到医院，拉着她起来，“陈颂好不容易好起来，咱们应该好好庆祝才是啊！”
“不！”宋悠然抹了把眼泪，“他不可能救这样死了。”
“人都躺这儿了，肯定是死了啊！”林婷拍拍她的肩膀，“我看他死了才好呢，就没人阻拦你和陈颂了。”
林婷说得挺对。
以后，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和陈颂在一起。
化成透明状的灵魂依旧跟在她身后。
看着她来到陈颂病房。
陈颂也醒了过来。
“悠然，我好开心，我终于可以用全心爱你。”
用着我的心脏。
真的会爱宋悠然吗？
不是说心脏会跟随主人吗？
宋悠然面上并没有多么开心，她站在原地：“你好好养伤，我还有事要处理。”
“什么事啊？悠然，我只想让你好好陪陪我。”
宋悠然冷漠开口：“凌安死了，我要去处理他的后事。”
我看着陈颂脸上闪过一抹惊喜。
“啊？他怎么会死啊！”陈颂抑制住内心的兴奋，“他死了也挺好，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
宋悠然揉揉太阳穴，心里烦躁的不行。
她快步走出陈颂病房。
来到太平间。
又来看我。
我寸步不离跟着她，看她掀开我身上的白布。
不！
我想拦着她！
我在监狱里被人欺负，身上都是伤痕。
我都死了，我不想让她再看到我的不堪。
给我留点仅存的尊严不好吗？
可是，我却直接穿过她的身体。
看着她扯开白布。
我的胳膊上还有未消去的印子。
尤其是腹部，那些人动不动就对我拳打脚踢。
我的背和肚子上都是青紫色的伤痕。
腿上更是触目惊心。
“怎么会这样？我不是让他们好好照顾你的吗？”
我越来越不懂宋悠然。
不把我当人的是她，现在说什么好好照顾。
我在监狱就听过，有人让那些人好好照顾我。
可是……
这个‘照顾’恐怕还有别的意思吧！
正因为她的好好照顾，我整日整日被那群人欺负。
跟着宋悠然出来，看她打电话。
“查一下，傅凌安在监狱里怎么回事？”
她终于知道，有些事情，只需要调查一下，就会什么都知道。
没过多少时间。
那边就回了电话。
接电话的时候，她还在照顾陈颂。
“宋小姐，监狱那边说，他们对傅凌安下手，都是你的意思。”
“什么？不可能，我当时是这个意思吗？”
“不知道啊，还有就是，那边还说。这三年傅凌安写了很多信往外寄，有些是寄给你的，不知道你收没收到。”
进去的第一年。
我开始给她写信，一方面是告诉她事实，另一方面是让她照顾好自己，照顾好奶奶。
后来，我只是单纯想让她记得奶奶。
爱意被消磨殆尽。
再到后来，我只会给奶奶写信。
“信？我没收到过。”
宋悠然下意识看了一眼陈颂，陈颂有些慌张地解释：“之前是有信送过来，我还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东西，就没放在心上。”
“东西呢？”
“在家。”
闻言，宋悠然立马挂断电话，开始往家里赶。
没想到，陈颂竟然还留着那些信件。
宋悠然回了家。
一阵翻箱倒柜。
最终在最底层的箱子里翻出一沓信件。
她颤抖着手打开。
7
信封里面，并没有内容。
难怪，陈颂可以如此淡定，原来是信已经被他毁了。
只留下了信封。
到时候宋悠然真的问起来，他也有理由解释。
宋悠然扒拉了一会儿，发现所有信封都是空的。
她坐在地上，嘴里念叨：“凌安，你到底给我写了什么？”
林婷赶过来的时候，宋悠然已经喝完了十瓶酒。
“悠然，你这是干什么？”
“我……”宋悠然一边哭，继续打开一瓶酒，“他出来那天，我还逼他喝酒，如果没有强迫他喝酒，他是不是就不会死？”
“你想什么呢？他都得胃癌了，早死晚死都得死，更何况，用他的死来救陈颂，这是他的应得的。”
“不！”宋悠然大手一挥，酒瓶摔在地上，“我从没想过让他死，我只是想让他和陈颂两清，这样……我就能和他在一起。”
林婷皱着眉头：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你不喜欢陈颂啊？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，我喜欢陈颂？我只是想报答陈颂而已，小时候我掉进泳池，差点淹死，是他救了我。”
不对。
我突然反应了一下。
小时候救她的不是我吗？
救她之后，我差点死掉，被宋家人送去了医院。
再次醒来，陈颂莫名出现，从那之后，宋悠然对陈颂的确上心了很多。
“可他已经死了，彻彻底底死了。”林婷拖着宋悠然起来，“不过，他到那边也不孤单，他奶奶会陪着她。”
“什么？”宋悠然猛地拉住林婷的胳膊，满是震惊，“奶奶怎么了？”
看她的样子，竟然不知道奶奶已经死了。
我以为……
奶奶的死也是她的手笔。
“我说，他奶奶早在一年前就死了。”
宋悠然脚步虚浮，扶着墙才站稳：“你之前为什么不说？”
“我以为你是在戏耍傅凌安呢，就没多想。”
“所以……奶奶也走了！”宋悠然揉揉眼睛，“陈颂也知道对不对？只有我不知道。”
次日，宋悠然来到奶奶生前住的疗养院。
院长拿出一个箱子。
“这里面都是老人的遗物，你看看。”
我看着宋悠然拿出我写给奶奶的信件。
我没记错的话，我特地给奶奶解释过。
那件事真不是我做的。
宋悠然抱着箱子坐在路边。
打开了那封信。
半晌，她脸色阴沉，拨通电话：“当年绑架陈颂的人呢？我要亲自见一见。”
那些人和我一样，早就出了狱。
找到他们并不难。
宋悠然冷静地站在那三个人面前：“我要你们说实话，当年到底是谁指使的你们？”
“傅凌安。”
宋悠然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，她带来的两个大汉压住其中一个男人：“实话，听不懂吗？”
三个人面面相觑。
“是……陈颂。”说话的人哆哆嗦嗦，“陈颂给了我们一大笔钱，让我们陷害傅凌安。”
8
宋悠然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。
她无奈往后退了几步。
“还有吗？”
“还有就是，陈颂心脏病是天生的，根本不是因为那件事，他只是想借助宋家的实力，尽快找到配型。”
宋悠然握紧双拳，眸色狠厉。
“陈颂，你可真是好样的。”
我以为宋悠然会立马给我报仇。
结果。
她开始着手我的葬礼，看起来是那么冷静。
葬礼当天。
陈颂也来了。
真是，走都不让我安神。
“悠然，你也别太难过，我还是很谢谢傅凌安的，以后，我会代替他保护你。”陈颂上手就要搂住宋悠然。
却被她微妙地躲了过去。
“陈颂，三年前，你真是被凌安绑架的吗？”
“啊？你怎么突然问这个？”陈颂咽咽口水，“那些人不都说了嘛，指使他们的人就是傅凌安。”
“你记住你现在说的话。”
陈颂这样，分明就是心虚。
这样的宋悠然我还是很了解，她刚刚看向陈颂的眼神，满是恨意。
葬礼进行到一半。
陈颂假惺惺举着一束花过来，刚当我的墓碑前。
宋悠然快步上前，狠狠踹了他一脚。
如同我当时一般。
跪在了我的墓碑前。
她扯住陈颂的头发，把陈颂按在我的墓碑上：“陈颂，我劝你主动说出事实，否则，我要了你的命。”
陈颂身体发颤，却还是嘴硬：“你说什么呢悠然？我听不懂。”
“三年前，你故意假装被绑架，栽赃陷害凌安。”宋悠然用力一拽，又狠狠把他的头撞向我的墓碑，陈颂的脑袋瞬间渗出血迹，“还不肯说是吧？”
陈颂怕了。
他求饶一般跪下，拉住宋悠然的裙边：“我只是太爱你了，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宋悠然给了陈颂一脚。
“跪着！”
陈颂不敢忤逆宋悠然的意思。
乖乖跪在我得墓碑前，直到葬礼结束。
陈颂晕了过去。
他被宋悠然送进了医院。
也是，她肯定还是心疼陈颂的。
毕竟，陈颂还有我的心脏。
等陈颂醒来，宋悠然立马冲了进去，带着很多医生。
我这才发现。
这里根本不是正规医院。
陈颂被医生按在病床上，无助地看向宋悠然：“悠然，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宋悠然冷冷一笑：“你欠凌安的，都得还回来。”
“不行啊悠然，没有这个心脏我会死的。”
我没想到，宋悠然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。
这个心脏在陈颂身体中不过一周。
重新取出来……
陈颂真不一定能活下来。
宋悠然这是疯了。
我站在她旁边，看着陈颂被送进小小的手术室。
她目光呆滞。
像是要看透什么。
手术结束后，陈颂跟一具死尸没什么区别。
“陈颂，还没完。”
陈颂被她丢在了这个小作坊。
而她开始调查奶奶的死因。
结果显而易见。
“停药？”
9
宋悠然坐在疗养院护士对面：“我给了你们这么多钱，为什么要贸然停药？”
护士有些不解：“是陈先生过来，他说你让疗养院停药的。”
又是陈颂。
我曾以为，奶奶是自然死亡。
哪怕已经成为灵魂。
我还是想杀了陈颂。
亲手为奶奶报仇。
而宋悠然，也是这么想的。
万万没想到，陈颂跑了。
“给我找到陈颂！”
宋悠然重新安葬奶奶，奶奶的墓就在我旁边。
都这个时候了，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？
两天后，陈颂让人在废弃工厂抓住。
宋悠然亲自去接他。
陈颂满身污渍，身体里的机械心脏早就产生排异反应。
他现在也是生不如死。
“陈颂，你打算跑到哪里去？”
陈颂发了疯似的笑个不停：“宋悠然，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？傅凌安还能活过来吗？”
“啪！”
宋悠然一个巴掌扇在陈颂脸上。
“你不配提他。”
陈颂一把推开宋悠然：“宋悠然，你真是虚伪，当年可是你亲手把他送进监狱的，他倒今天这一步，不都是拜你所赐。”
也是。
我竟然觉得陈颂说得挺对。
到今天这一步。
其实……
更多的是宋悠然吧！
她的不信任，不坚定。
一步一步把我送入深渊，我和她本不该如此。
一切，不都因为她对陈颂的无限包容吗？
宋悠然像是被说破一般，对着陈颂又是一顿拳打脚踢。
“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！”
陈颂还在笑：“对了，我忘了告诉你，小时候根本不是我救了你，是他傅凌安，我只不过是碰巧路过而已。”
这件事情，又被拉了出来。
宋悠然腿软，已经开始站不稳：“不可能……如果是这样……”
原来，知道真相的她是这样的。
宋悠然上前，狠狠掐住陈颂的脖子。
她是真的想让陈颂死在这儿。
如果不是那两个保镖上手。
她就真的杀了人。
陈颂被送进了精神病院，没过几天，因为感染死了。
“凌安，我给你报仇了。”宋悠然跌跌撞撞来到我的墓前。
报仇……
我真正的仇人，是陈颂吗？
我的灵魂越来越淡。
终于要结束了。
“凌安，是你吗？”宋悠然突然发疯一般冲我跑了过来。
从后面紧紧抱着我。
可是，我只是一个灵魂而已。
灵魂开始消失。
宋悠然想抓也抓不住。
最后，我彻底消失在了她的面前。
“凌安，你等等我好吗？”
离开的最后一瞬。
我看到宋悠然撞向了我的墓碑。
她是笑着离开的。
等她？怎么可能。
黄泉路上，我看到了奶奶。
奶奶挽住我的胳膊：“好孩子，下辈子不要这么苦。”
“走吧！”
这辈子，真的太苦了。
痛苦的源头是宋家。
下辈子，我不想再和宋悠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。
往生路上，只我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