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温娘娘,你蹲在此处做甚?」
我抬头,半惊半喜。
「小皇子!」
皇帝口中那个病了的孩子,此刻正蹲在我身前,话说得慢极,一双眼睛却极亮。
「小皇子可是病了?」想到皇帝说的话,我急急地起身,不待他回答,抬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。
「还好,不烫,看来不是发烧……」
「小皇子可有哪里不舒服?」
景珩定定地望着我,没有说话。
我话说得急,也不知他听没听清。
他看着我,嘴角忽而露出一个笑,然后缓缓地摇头,「温娘娘,儿臣很好。」
顿了顿,他复向我拱手,「温娘娘不要为儿臣忧心。」
我垂下手,满腔酸涩漫上心头。
好?
可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,能有多好?
又能好到哪里去?
……
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宫,第二天却传来七皇子风寒加重至高热惊厥的消息。
怎会……
明明我昨日见他时,还是好好的……
「听说七皇子昨日为了先后在奉天门前长跪,求见陛下,这才又染了风寒。」
「可别说了,昨日陛下大怒,让内侍将七皇子带了下去,说是陛下不愿见七皇子呢!」
「可……贵妃娘娘,当真这么心狠?」
我一愣,那说话的宫女压低了声音,不肯再说。
我在宫里形同边缘,便是这么大的事,也只能通过宫人私下的碎嘴方能得知。
我听着她们说,一个失去母族和母亲庇佑的皇子,命比草贱。
若非先皇后曾留下一个嬷嬷照顾七皇子,那嬷嬷平日都会给七皇子试药,可昨日不过浅尝了一下送来的药,便暴毙在坤宁宫。
是有人,想要对一个皇子下手。
死了一个嬷嬷没什么,可事关皇室子嗣和后宫安定。
便有言官将这事儿提到了朝堂之上,陛下下令彻查,贵妃却以治宫不严为由,率先在御门前请罪。
那宫女嘶出一声,「陛下还真是宠爱贵妃啊。」
「慎言!陛下今已下令此事不准再提。宫里这种事可还曾少?小心自个儿的命才是正理。」
小心自个儿的命?
可景珩的命呢?
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啊!
气血上涌,我冲出去,抬头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坤宁宫。
可守门侍卫却告诉我,昨日陛下已将坤宁宫赐给贵妃,又予她同淑妃一起协理后宫之权。
现下,里面住着的,已经不是七皇子了。
我愣怔着,却听见里头传来陛下的声音,那声音和脚步离我愈来愈近。
「你若不喜他,朕将他置于冷宫便是。」
「只一事,前朝后宫一体相系。你一向最知朕心,有你在,朕才能安心。为你,也为咱们的孩子去打这天下。因此勿再让朕忧,爱妃可应朕?」
我望向他们。
殿宇辉煌之中,陛下执起她的手,放在嘴边亲了亲。
贵妃云鬓花颜,笑语盈盈地靠在他怀里,抬头望他时,眼里是如牡丹一般鲜艳的娇羞爱意,「臣妾知道了。陛下且去吧。」
我瘫在地上,连哭也不敢发出声音。
原来一个皇子的性命,在他们看来,什么都不是。
甚至抵不过一个贵妃的宠爱。
我本以为他是皇子,再怎么样,也无人会欺他。
可现在看来,我发现我错了。
……
我回宫时,红肿着眼,脚步匆匆,连孟昭仪唤我也没有理会。
「嗐!这人……好生没礼貌!」
身后,美艳异常的女子噘着嘴和嬷嬷嘟囔着,手里还掐着半块梅子糕。
我位分低,只能随高阶一点的嫔妃住,并没有自己的宫殿。
昨日我刚搬来孟昭仪的听云殿,还未来得及听训。
孟昭仪出身将门,性子泼辣,传闻中她长得极美脾气却极差,便是陛下也常哄她三分。
可眼下我却顾不得这么多。
我直奔妆奁台上,那里有一方木匣。
里面细致地叠着一块小帕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