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跪在贵妃面前,三跪九叩,向她求一份恩典。
「求贵妃娘娘,允妾抚养七皇子。」
「妾自知卑贱寡陋,本不配为皇子母。只妾年华老去,甘愿这一生,汲汲度日。」
她唤我上前。
高座之上,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,尖锐的护甲划过我的脸,「哦?」
「一个卑贱之人的弃子罢了,你也要养?」
她话说得慢,神色却犀利。
「莫非……是存了子凭母贵的心思,妄图争宠,亦是霍乱后宫?」
我朝她而拜,说出的话却像一枚惊雷。
她那张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惊异,身子不自觉地向前,盯着我看了一会,又望向身旁的宫女。
没一会,宫女带上来一个太医为我诊治,那太医朝高位上的贵妃摇了摇头。
我重重磕下,「妾是卑贱之人,未有奢求之心。惟愿娘娘垂妾伶仃,允妾了此残生。」
我以身伏地,长久地跪着,身前却久久没有传来那人的回复。
直至她午憩醒来时,见我还在,脸上才浮现出复杂神色,但随即只有深刻的轻蔑。
「你起来吧。」
她嘟囔着,面上有些不解,「不过一个卑贱之人的弃子,也值得你这般作践自个儿……」
我却猛地抬头,膝行两步,「娘娘可是允妾了?!」
「放肆!」
「你这妃子,当真粗陋!」
她身旁的宫女呵道,她却摆了摆手,连眼皮也不屑于掀起望我一眼,「是也。」
「卑贱之人,是合该同卑贱之人一处的。」
我叩谢她,又跌跌撞撞地起身。
离去时,听见身后她身边随侍的大宫女对我下了定言,「娘娘,我看这人性子执拗,又不知变通,想来也翻不了什么天。」
「娘娘可管放心。」
我抬头望天,笑了笑。
她们说什么,我都不在乎。
我唯一的愿望,只有景珩了。
牵引的宫女要将我带去鹿苑,她嗤道,「若不是贵妃娘娘心善,央着陛下,七皇子哪有这般好的去处?」
我明白她的言下之意,毕竟陛下,连自己的亲生子都能搁置冷宫。
可实际上,这里同冷宫,又有何区别呢?
便是我这般情报不通的人也知晓的,这里说是皇家园林,可自陛下登基以后,却再没有踏进过这处地方。
贵妃是要将人的念想活生生扯断。
我无妨,可景珩呢?
我的思虑渐生,那带路宫女却突然停住脚步。
她远远地向我指着,「喏,那里便是了。」
她嫌弃地捂着鼻,不待我应,便转身离去。
荒芜、泥泞、混浊,是我对这里最初的印象。
灰尘骤起,我踏过半人高的草木,穿过回廊,还未走近,就听见有孩子重重地咳嗽着。
景珩!
木板上,景珩通红着一张小脸,嘴里不知在呢喃些什么,小手小脚全在空中扑腾着。
沾了水的帕子冰凉,刚一碰上他额头,他便睁开眼,看见我,小手努力支起身子。
「温娘娘,是你吗?」
我想笑着回应他,可甫一开口,眼泪却止不住地同话语一起落下。
「是我,是我……对不起,是娘娘来晚了。」
他仰头,好似在辨认我,原本无光的眼睛里突然迸出喜悦,但随即却皱着眉头,不停地朝我摇着头。「这里脏,温娘娘,不要来。」
「不来……」
我握住他的手,眼泪却砸得更狠,「小皇子,从今以后,换温娘娘来照顾你,好不好?」
他一愣,似是明白了一些什么,被我攥住的手没有动。
眼皮沉重,他闭上眼去,小脑袋却还在细微地摇晃着。
可到了傍晚,他却烧得更加严重了。
我攥住他的手,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手背。
我慌乱地去擦,可怎么也擦不干净。
药……太医,我要去找太医!
太医院的御医会在御药房轮班侍值,可我等了又等,却无一人回应我。
也无人为我停下。
头顶烈阳灼灼,我几乎要站不住,有阴影忽然笼住我。
我抬头,是不认识的小医。
「温美人,你回去吧。我们这,」那人顿了顿,似是不忍心,又偏过头去,「这里是没有药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