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老夫人目光矍铄环视四周,
声音虽苍老,却不失威严,
“今日是我镇国公府的大喜之日,却闹得如此不堪,真是让老身寒心。”
她先是看向镇国公,语气转厉,
“你这逆子,身为一家之主,却任由府中闹出这等丑事,真是丢尽了我镇国公府的脸面!
若再如此糊涂,休怪老身不念母子之情!”
被锁链套住脑袋的镇国公,低垂着头,看得出很听母亲的话。
接着,方老夫人先是和宁家父母道了歉,又扫视在场宾客,
“诸位今日既是来贺喜的,便该知道什么该看,什么不该看。
若有人敢将今日之事传出去,休怪老身不留情面!”
最后,她的目光落在宁心兰身上,眼中厌恶不做任何掩饰,
“宁心兰,你虽曾救过宁家,但今日所作所为,已彻底辜负了他们的养育之恩。
从今往后,蕴孤喜欢你,便成全了你们,
只是日后你若再敢生事,老身定不轻饶!”
说罢,她转身牵起宁砺棠的手,语气转为温和,
“棠棠,今日委屈你了。
老身瞧着,你与颢魃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
以后盼着你们为景家多多开枝散叶”
“来人,送两对新人入洞房,莫要误了吉时。”
方老太太老成持重,她出口的教训。
在场的众人都愿意听那么一二,
谁让这老太太头衔比比皆是。
不光曾是至高无上的一品诰命夫人,还是当今太后的姐姐。
这不,她话音未落,方才还围在笼子旁探头探脑的宾客们,已纷纷回到宴席上。
众人继续推杯换盏,谈笑风生,
对方才闹婚的乱象及镇国公府的纷争,只字不提。
“噗——”
可就在这时,景颢魃猛然喷出一口鲜血。
只见他九尺身躯猛然一晃,似要栽倒,
却硬生生单膝跪地,稳住身形。
然而,鲜血依旧从口中涌出,止也止不住。
那血与喜服交织,像烈火灼烧着绸缎,
艳丽、刺目。
在众人再次聚来的惊异目光之中。
景颢魃呼吸愈发粗重,
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难以压抑的冲动。
可他十七年来从未识得这般滋味。
它让他感到羞耻、罪恶、不堪,甚至有一种难以启齿的堕落感。
那种冲动像是一种隐秘的污秽,侵蚀着他的理智,
令他既渴望又抗拒。
他只能是将目光紧紧锁向宁砺棠的方向,
一刻也不愿从她身上移开。
宁砺棠就站在不远处。
她想要上前,却又被景颢魃那近乎悲壮又执着的眼神所震慑,
脑子迟疑,脚步已经不想上前,唯余的只有恐惧。
前世洞房,宁心兰打算去解他衣服,试图圆房,
他才突然发疯扭断了宁心兰的手骨,并且险些杀了她。
先前拿药的江湖人脸色大变,惊呼道,
“糟了!那虎狼之药发作了!此药性烈无比,若一个时辰内不解,纵有十牛之力,也难逃暴毙之祸!”
此言一出,满堂皆惊,
众人面面相觑,冷汗涔涔。
若景颢魃当真因此暴毙,在场之人,谁也别想脱了干系!
目光扫过景颢魃身旁的新娘子,
众人心中稍安,却又不敢全然放心。
方老夫人更是急得脸色煞白,颤声道,
“快!赶紧送入洞房解了这药!
若颢哥有个三长两短,老身让你们一个个的全部陪葬!”
这怪物可是镇国公府的摇钱树、功勋树,要是他死了,便什么也没有了。
于是接下来便见这么一个场面。
一众男子簇拥着景颢魃,满面惊恐,将他往新房推去。
宁砺棠这边亦被一群妇人围住,仓皇将她往新房送。
方老太太由两名丫鬟搀着,挤上前来,拉住宁砺棠的手,慈声道,
“好孩子,颢魃那孩子就托付给你了。
他未经人事,怕是生疏,你出嫁前有嬷嬷教导,今晚便多主动些。
你生得这般貌美,颢魃定会欢喜。”
宁砺棠低垂着头,似羞似怯,轻声应下。
方老夫人见她如此顺从,心中愈发满意,又多瞧了她几眼,笑意更深。
洞房之礼本该热闹喜庆。
可现下众人皆围着景颢魃与宁砺棠,
反倒将宁心兰与景蕴孤冷落一旁,四下无人伺候。
宁心兰衣衫褴褛,满面愁容,哪有一丝新婚气象。
待送走景颢魃与宁砺棠,方老夫人回头瞥见二人,
不由以帕掩面,嫌恶之情溢于言表。
她素来不喜陆氏,奈何他儿子景昊天当年死活要娶,不惜与她这个当娘亲的作对。
方老夫人心中早已积怨。
如今连带着陆氏所生的景蕴孤,她也视如敝履。
方老夫人走到二人面前,语气尖刻,
“还杵在这儿作甚?难不成等老身背你们入洞房,再在后头推你们一把助力不成?”
陆氏气得心头火起,暗骂方老太太“老不死的”,
面上却强撑出一副贤良模样,温声道,
“母亲,蕴儿好歹是镇国公的嫡长子,日后咱们后宅的吃穿用度可都指着他呢。
您说话还是留些情面,免得将来蕴儿不认您,我这做母亲的,怕是也劝不住他。”
方老太太一听,冷笑一声,毫不客气地回怼,
“靠他?老身还不如直接喝西北风来得实在!
若不是我儿当年把颢魃带回来,这一大家子吃的喝的,花的可都是老身当年的积蓄和嫁妆,还有我那当太后的妹妹贴补的银子。
不然,全府上下早饿死了,现如今只怕坟头草都能喂牛了!”
陆氏被噎得无言以对,只得暗暗咬牙,心中又骂了几句老不死的。
后方一直默不作声的蒋姨娘见老太太将陆氏怼得哑口无言,忍不住以帕掩面,轻笑出声。
景蕴孤心中愤懑,今日与宁心兰受尽屈辱,本以为外人散去便能稍得喘息,
却不料家中长辈亦如此刻薄相待。
他一把将宁心兰横抱起身,对方老夫人怒目而视,咬牙道,
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莫欺少年穷,一月之后我会让祖母你后悔今日对我说出的这些贬低之话!”
外祖母耸耸肩,懒得和这小兔崽子一般见识。
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,什么类型的爽文她都看过,
就没发现这小子有丝毫的逆袭潜质,她才不怕。
她目光一转,望向次子院中热闹非凡的景象,眸中精光一闪,若有所思
倒是那宁砺棠——
退婚换婚、乡下养大、爹娘误解,“命途多舛,气运加身”。
简直BUF叠满啊,不是主角是什么?
此女,须得细细观察一番。
景蕴孤抱着宁心兰离去后。
蒋姨娘缓步上前,低声对方老夫人道,
“老夫人,颢魃向来厌恶异性近身,
先前送入他房中的通房,不是险些丧命,便是被他亲手了结。
就连那些试图用药引诱他的,也无一幸免。
今晚,宁姑娘怕是凶多吉少……”
蒋姨娘曾有一子,因生产时伤了身子,再难有孕。
本以为得一子足矣,奈何那孩子十岁时一场高热,便再未醒来。
恰逢老爷从外带回一年纪相仿的少年,充作她的儿子,顶了景颢魃的身份。
只是这少年半张脸狰狞可怖,行事怪异,
她平日连靠近都不敢。
方老夫人听罢,淡然摆手,语气深沉,
“若她轻易丧命,便说明不过是个无足轻重之人,死了也无妨。
若她能活下来……
那此女,绝非寻常之辈,日后我们须得好好拉拢。”
蒋姨娘闻言,心中一震,低头应声,
“姑姑高见。”
方老夫人一撇她。
蒋姨娘又马上换了称呼,
“老夫人高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