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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，不敢相信刚刚那番话居然是他说出来的。

我原以为他只是孤僻，只是脾气不好，可我一直记得淑妃娘娘的话。

她说过，阿策不是坏人。

我也相信他不是坏人，因为他杀得人全都是欺负过我们的人，全都该死。

我还记得，从前淑妃娘娘死了，他会把肉留给我，会把棉衣给我穿，把唯一的棉被给我盖，会在旁人欺负我时挡在我跟前。

可现在，他却说死一个孩子没什么？

那是多无辜的一条命啊！

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！

是不是若是那一天，我威胁到他，他也会像抛弃我们的孩子一样抛弃我？

他真的有心吗？

陈玄策将我紧紧锢在怀里，任由我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手。

最后，我累了，实在动不得了。

陈玄策终于放开了我，弯腰直视着我的眼睛，“不就是孩子吗？”

他近乎恳求地望着我，“绾绾，我再还你一个好不好？”

我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，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用力将陈玄策的手从我胳膊上掰开，假意软了脾气，“阿策，我累了。”

“让我睡一觉吧，好吗？”

陈玄策像个孩子一般，擦干了眼泪，然后抱着我躺在床上。

像极了冷宫里的那些个冬日。

我们只有一床棉被，几乎每晚都是这样紧紧相依在一起。

只不过不一样的是，从前都是我缠着他。

陈玄策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响起，“绾绾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
“从前我们一起养过一只猫，白色的，我说过它很像你。”

我闭了闭眼，任由泪水滑落至脖颈，轻声道：“记得。”

陈玄策声音淡淡地，像是在描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，“后来那只猫死了，被人吃掉了。”

我猛地抬起头，惊讶道:“可你跟我说……说小猫跑出了皇宫。”

陈玄策将我按回怀里，“傻绾绾，我怕你伤心，骗你的。”

“我看见那只小猫被剥了皮，丢在院子里，血淋淋的，那些小太监在里头喝酒吃肉，好不快活。”

“那时我就想，我一定不能做那只小猫，也绝不会让你成为那只猫儿。”

“所以我拼命笼络权贵，藏锋守拙，韬光养晦，如今万事俱备，只差最后一步了。”

“定国公把沈韵嫁给我，是想让她做皇后，让我将你贬妻为妾，是在看我的诚意。”

他吻了吻我的额头，轻声道:“绾绾，你再等等，我不会让你一直这么委屈的。”

我没说话，像只猫儿一般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。

我知道他一路走来十分不易。

从小在冷宫长大，遭受了许多不平等的待遇，母妃被人毒杀，可他却丝毫没有办法让仇人血债血偿，最后一个封王，最后一个立府成家，娶的还只是一个宫女。

往年宫宴上，我们两个站在那里便是让人取笑的。

我总会悄悄牵住陈玄策的手，然后小声抱冤，下次我们不来了。

可我忘了，来不来从不是他能决定的。

陈玄策向往那个至高无上的龙椅，一直都向往，只是我太傻，竟现在才明白。

我与他，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
“陈玄策。”我轻声唤他的名字。

他用胡渣蹭了蹭我的额头，“嗯？”

“你是不是早就筹谋着会娶别人，当初娶我，只不过是为了把我拴在身边而已。”

“也有利用的成分吧？”没等他回答，我又喃喃自语道。

他想谋权，却不能锋芒太盛，到了婚娶的年龄，又不想随便则一个女子成婚，恰好对我有几分喜欢，所以选择了我。

一来可以把我绑在身边，二来我只是个宫女，他既娶了我，旁人只会嘲笑，谁会对他有戒心呢？

等到他羽翼丰满，可以不再惧怕旁人目光，便再选一个对他有助力的妻子。

左右我只是个宫女，没有丝毫靠山，休了我，亦或是让我做妾，我都无法拒绝。

陈玄策算得真是狠。

我何其无辜，他却将我拉入这么大的一盘棋局中，从未为我做任何考虑。

“绾绾，我……”

我捂住耳朵，缩进被子里，打断了陈玄策的话。

“好了，别说了，我很困了。”

我害怕他的答案。

所以，不如不说。

就到此为止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