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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年春,狼烟四起,天下大乱。
老皇帝带着嫔妃大臣一路南逃,傅言留在国都,成了众人的主心骨。
城门被反贼韩王攻破的那一夜,火石如彗星般点燃天空,流矢如雨。傅言在城楼上身中数箭,仍不畏死地竭力厮杀。
闪着寒光的薄刃砍向傅言的喉咙,我慌乱间捡起身边的长枪,毫无章法地向那人刺去,竟将他的头颅一枪挑了下来。
“莲心,你……”他满脸震惊地看我举着长枪,浑身是血的样子,却也没来得及说什么,转过身又与爬上城楼的叛军相斗。
在权力斗争中一向谨慎谦退、如履薄冰的傅言,此刻却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刀尖之上。他说,他会保护我,保护国都的百姓,直到战死。
我问他为什么,他说自己毕生所求不过这天下,若天下落于韩贼之手,苟活于世、偏安一隅又有何意义?
傅言的胸口被长剑贯穿,倒在我面前。
后来城池被攻陷,韩王的军队进入国都烧杀抢掠,昔日繁华尽数沦为炮火中的尘埃。残余的周军则在裴风的率领下一路南撤。
所有人都以为傅言死了,只有我不相信。
我跪倒在他身边,把自己的内丹吐入他口中,又从尸山血海里把他背了回来,赤着脚跑了一天一夜,才终于跟上了南撤的军队。
“为什么丢下他?”
我绝望地看着一身玄衣的裴风,而他此刻的表情晦暗不明。
“没想到,你这狐女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。”
裴风似有不臣之心……但我不敢告诉傅言,我怕他暴露我狐女的身份,怕自己被当作妖孽驱除。
我日夜守在傅言身旁,而他昏迷了整整三天。
“莲心,莲心。”他艰难地直起身来,呓语般唤着我的名字。
我正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,听见他的声音后猛地惊醒,伸出手将他搂在怀里,突然感觉他十分单薄。
“我在。”我安抚地拍了怕他的后背,任由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,过了很久才分开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说。
我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睛,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。
得知傅言醒来以后,一身布衣的太子妃也急匆匆地赶来,满眼心疼担忧之色。
“玉娘,怎么今日竟想起本宫了?”
“我看望的是保护国都百姓的傅将军,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大周太子。”她别过憔悴的脸,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小瓶,“这金疮药是我父兄在西域征战时所用,治外伤有奇效。”
离开军帐后,太子妃忧心忡忡的脸上才浮现出几分轻松。
“听说你此番不仅救下了太子,还手握长枪取了好几个反贼的首级?”她眼中有些羡慕,“这枪法,可是我姜家传世的绝学,不若我教妹妹两招?”
我于是取了枪来,跟着她有模有样、一招一式地学。
太子妃握枪时面色红润,如瀑的青丝在风中散乱,透过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,我似乎看到了她意气风发的少女时代。
我问她,国难当前,为何不上战场施展所学?她笑了,笑得凄然。
“我是大周的太子妃姜氏,是东宫檐上的琉璃瓦,是他傅言衣上的织金,却唯独做不成那个随心所欲的玉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