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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七年,我睡在段思源的身边,又再次梦到了那场分离。
十八岁的夏天,有蝉鸣、有灰尘、有恐惧和眼泪,还有无尽的黑暗和浅淡的血腥味。
高考后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旅游,段思源原本是要亲自送我去机场的,临出门时被老段叫住了,便安排了司机代劳。
车子途径郊区时和一辆失控的卡车相撞,我当场昏迷,醒来时躺在肮脏的地板上,手脚被缚。
短暂的慌乱过后,我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绑架了,那么车祸也多半并非意外。
唯一庆幸的是,段思源不在车上。
我松了口气,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心自己。
虽然这些绑匪针对的是段家,但我确定,老段总并不会拿钱出来赎我。
果然,绑匪狮子大开口,被他一口拒绝:“不过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孤儿罢了,不值这么多钱。”
我的嘴被堵着,只能生生憋红了眼睛。又想着,没关系,本来就没抱期待不是吗?反正自己无牵无挂,贱命一条,就当还了段家这几年的养育之恩,走了倒也算是干净。
不知过了多久,绑匪进来给我灌了半瓶水。我又昏睡过去,再醒来时却躺在回段家别墅的小路上。
我心头狂喜,踉跄着爬起,疯了一样向家里跑去,甚至顾不上去思考绑匪吃错了什么药,只想快点见到段思源,确认这是一场荒谬的噩梦,醒来后一切还和从前一样。
但可惜,我并没见到他。段思源一个星期后才出现,却只是远远地吩咐佣人给了我一张卡……
当时的我强忍着眼泪沉默离开,而梦中的我却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:“为什么……你明明答应过我的……”
我痛苦地皱紧眉头,迷糊中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副温热可靠的怀抱里。
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轻吻我的耳朵,混着潮湿的眼泪,一遍一遍地道歉:“对不起……”
……
被手机铃声吵醒时,我才发现段思源已经靠在床头抽烟了。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,照在他光裸的胸膛……上头还放着一只手。
我一秒清醒,迅速从他怀中翻身出去:“……我没脱你衣服,真的!”
段思源噙着笑看我,明显是不相信,眼神暧昧地在我身上游走,又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昨晚那个梦、那个怀抱,还有那声“诺诺”。
从小到大,只有段思源这么叫过我,还只有一次。
是高中时他把我的手工作业弄坏了以后,哄我时故意肉麻才叫的,我当时立刻就消气了。
昨夜再一次听到,惊喜、疑惑、心痛、满足、遗憾……齐齐涌上心头,最终只剩了满腔酸楚。
段思源念着的是从前的周一诺,而不是眼前面目全非的邵夕。
那他这些日子对邵夕的青睐又算是什么呢,一时兴起?反正总不会是真心,毕竟邵夕和周一诺从头到脚都没半点相似的地方。
又或者,这一句称呼也根本代表不了什么,却让现在的我更加难以自处。
就好像亲眼看着自己被割裂成了两个不同时期的人,互相对望甚至为敌,却都无法彻底拥有段思源。
那就只有放弃了。
他的念念不忘我无心深究,报复什么的也都算了吧,我眼下只想逃离。
“段先生,唔……”
段思源突然抬手捂住我的嘴:“你还是别说了,你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渣男。”
好家伙,这人着急起来怎么连自己都骂!
我很想跟他解释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,哦,也算有吧,就只亲了一下下而已。
他却突然凑近我耳边吹了口气,勾起唇角:“怎么办,已经来不及了!”
我还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,他就毫无征兆地打开了门。